黄河边,某个古老渡口,王摆渡的身影与他的渡船早已融为一体,船身斑驳,船桨被岁月磨得油亮,无论风雨晦明,总见他立于船头,迎来送往,像一位沉默的河神,人们交上几枚铜钱,他便稳稳地操起长桨,将行人从一岸送至彼岸,如完成一种神圣仪式,这渡口与渡船,恰如教育本身——一岸是懵懂与未知,另一岸是启迪与成长,而教育者,正是那风雨无阻的摆渡人。
王摆渡的渡船,就是教育者渡人的精神化身,千百年来,教育者如王摆渡一样,承载着文明延续的重任,孔子周游列国,于陈蔡之间困厄而不辍讲学,以“有教无类”的博大胸襟,将思想的种子撒向三千弟子,其“渡人”之舟何等恢弘,苏格拉底在雅典街头以“产婆术”启迪青年,追问真理,虽饮鸩而亡,其“渡人”之志何其坚毅,王摆渡的渡船虽小,其精神谱系却可上溯至这些人类精神巨擘——他们均以唤醒、引导、托举为使命,将灵魂与智慧从此岸引向彼岸。
当教育的渡口被时代的洪流裹挟,教育亦不免迷失于涛声喧哗之中,当教育被异化为一种产业,渡口便成了收费高昂的码头,某些机构门前家长拥挤如抢购船票,他们焦虑的眼神中燃烧的,是对“名校渡轮”的狂热追逐,当教育被简化为知识的搬运,渡船便成了流水线般的传送带,千篇一律的教学模式、标准答案的强制灌输,如同将鲜活的生命个体塞入统一规格的集装箱,当教育被窄化为分数的竞赛,渡船便成了你争我夺的竞技场,学生背负沉重书包如同压舱石,疲于奔命于各科“码头”之间,身心俱疲,眼神黯淡,全然失却了求知探索的原始光芒与摆渡者期盼看见的生命光华。
真正的教育之道,恰恰深藏于王摆渡那质朴的渡船之上,王摆渡深谙水流,更懂人心,真正的教育者,亦当如是——不是填鸭式的灌输者,而是点燃火焰的引路人,苏霍姆林斯基在《给教师的建议》中深情写道:“教育者的关注和爱护在学生的心灵上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。”陶行知先生更是一针见血:“真教育是心心相印的活动,唯独从心里发出来,才能打动心灵的深处。”它要求教育者具备敏锐的观察力,如同王摆渡能读懂河水的深浅与缓急,去识别每个学生独特的禀赋与潜能;它需要无差别的尊重与深沉的爱,如同王摆渡对每一位渡客的接纳与守护,不论其身份贵贱,使教育成为心与心的对话,而非单向度的知识搬运;它呼唤对生命成长规律深刻的敬畏与耐心,如同王摆渡日复一日不疾不徐地摇橹,相信每一颗种子终会在自己的季节破土而出。
我曾听闻某县中学一位老教师的事迹,他风雨无阻步行十几里山路,只为给几个村小的孩子送去几本书、讲一堂课,崎岖山路上,他甚至数次背起年幼学生淌过暴涨的溪流,那场景,正是王摆渡在急流中奋力撑篙的现代写照,他摆渡的哪里只是知识?那是穿越命运峡谷的希望之舟,当孩子们终于走出大山,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,流淌的正是王摆渡看到行人平安抵岸时那种无言而深沉的欣慰。
教育之渡,从来不是王摆渡的独角戏,家庭是孩子启程的第一个温暖小渡口,社会是容纳百川的辽阔水域,时代则提供了新的航标与风帆,王摆渡的油灯在风雨夜中,常成为迷航者唯一可辨识的光亮,一个社会对教育的真正尊重,恰在于让每一位教育者都能心无旁骛,成为那个在渡口默默守护、在风浪中坚定掌舵的人,让渡船成为承载希望、点燃心灯的航标。
王摆渡的船票,薄薄一张,却承载着人类最深沉的情怀与最辽阔的期待,当教育的本真回归渡口,当每一位教育者都如王摆渡般深知:渡人即是渡己,那平静的摇橹声里便蕴含着撼动山河的力量。
惟愿这渡口灯火不熄,涛声永续,当洪流滔天,每一张被郑重交付的船票,都在无声叩问:谁还能在喧嚣中辨认那渡口的方向?谁还愿成为风雨中那盏不灭的灯?
王摆渡的渡船,终将驶向一个民族精神最深邃的港湾——那里没有惊涛骇浪,只有心灵抵达彼岸时永恒的安宁。